当诗歌忘记我们

刘亮程
2022-12-22 ~ 25 摘录
2023-02-25 整理

光景

你走后
背椅自己慢摇了一阵
老猫的眼睛里
浸满往日鼠影
吊钟苍老消瘦
仍不停地往外流时间
四条脚的桌子
朝某个方向又走了一年

驼

走吧 一生都在旅途
站一站也要苍老
轻重远近都一样是走下去
……
为生计远足的人们
用一半生命前行
用另一半走回头路
人在最迷茫时只会
俯首寻找走过的痕迹
你背上的峰口是门
远启另一片疆城
……
悟透一切并非悟透自己
苦乐荣辱都一样要话下去
走吧

鸟群飞过旷野

鸟是被撕碎的东西
永远在抛弃中
不知道最后落向哪里
……
鸟群飞过后旷野愈加空寂
我的头顶只剩下
我踩起的尘土 那是另一群鸟
没有叫声 走完这段路
我生命里的寂静又厚了一层

小村

几十幢土屋的小村空无一人
雨在路上润一个人的心情
麦田无穷无尽浮想哪一年光景
一生里或许有一次好收成安抚一生
下一个秋天离小村太远了
开始我只想停下来看看
后来驮不动自己了
就背靠土墙想一个人一些事情

我知道小村就是一个人的一生
一个人 始终在他一生的某个角落打盹
人们找不到他 几十里外全是梦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