鼠疫

[法] 阿尔贝·加缪
2020-01-30 ~ 02-05 摘录(重读)
2021-02-22 整理

1. 只有那清新的空气，小贩从郊区运来的一篮篮鲜花才带来春天的信息。这里的春天是在市场上出售的。
2. 就仿佛负载我们房屋的大地正在清洗它的体液，让直到现在为止在它内部作祟的疮疖和脓血，升到表面来发作。
3. 本来，天灾人福是人间常事，然而一旦落到头上，人们就难以相信是真的。
4. 战争确是太愚蠢了，但却也不会因此而很快结束。蠢事总是不会绝迹的，假如人们能不专为自己着想，那就会明白。
5. 天灾是由不得人的，所以有人认为它不是现实，而是一场即将消失的噩梦。然且而噩梦并不一定消失，在噩梦接连的过程里，倒是人自己消失了，而最先消失的是那些人道主义者，因为他们未曾采取必要的措施。
6. (封城后)他们体验了一切囚徒和流放者的悲惨遭遇，那就是生存于无益的回忆之中。他们无时无刻不在留恋着过去，而感觉到的不过是惆怅。他们真想把同现在所盼望着的亲人以前在一起时能做而未做的事情都补进过去的回忆中去。
7. 现在是颠倒的世界，医生比病人多。人死得太快些了，对吗？
8. 卖报的睡眼惺忪，还没有开始叫喊当天消息，身子靠在路角上，活像个梦游病患者，他们的姿态好像是在向路灯兜售报纸。
9. 开始时大家认为这场疫病不过是一般的疾病，因此宗教仍不失其原有的地位；如今他们看到这事的严重性，他们就想到寻欢作乐上来了。白昼刻划在他们脸上的苦闷，一到热气腾腾，尘土飞场的黄昏就一变而为疯狂的兴奋和笨拙的放荡，使全体市民头脑发热起来。
10. 如果对于高尚的行为过于夸张，最后会变成对罪恶的间接而有力的歌颂，因为这样做会使人设想，高尚的行为之所以可贵只是因为它们是罕见的，而恶毒和冷漠却是人们行动中常见得多的动力。……世上的罪恶差不多总是由愚昧无知造成的。没有见识的善良愿望会同罪恶带来同样多的损害。
11. 但问题不是要知道坚持这一道理的后果是得到奖励还是惩罚，而是要知道二加二是否等于四。
12. 他打开了收音机，从千万里外的天涯海角传来陌生而友好的声音，笨拙地试图说出他们四海之内皆兄弟的感情。说是说了，但同时又证实任何人都不能真正分担他所看不见的痛苦。
13. 住在这些隔离区里的居民当然要认为这项措施是专门要使他们难堪，不管怎样，对比之下，他们倒把其他各区的人，看成是自由的人了。
14. 如要吃饭，就必须排队、交涉，办手续，忙于此事后，就无暇顾及周围的人们是在什么情况下死的，以及自己有朝一日又怎样离开世界。所以，这些物质上的困难本应是坏事，后来却变成了好事。
15. 习惯于绝望的处境比绝望的处境本身还要糟。
16. 鼠疫从大家身上带走了爱情，甚至友谊，因为爱情总得有一些未来的含义，但这时对大家来说，除了当下此刻，其余一无所有。
17. 世界上没有任何事物是值得人们为了它而舍弃自己的所爱。然而，不知什么原因，我自己就像您一样，也舍弃了我的所爱。
18. 海水以缓慢的节奏冲上来又退下去。大海的起伏像人的呼吸一样平静，亮晶晶的反光在水面上时隐时现，在他们面前，展现着一幅漫无边际的夜景。里厄用手抚摸着凹凸不平的岩石，一种奇异的幸福感充满了他的周身。
19. 可能人们只能达到某些近乎圣人的标准。在这种情况下，就只得去做一个谦逊而仁慈的恶神了。
20. 要说在这世上有一样东西可以让人们永远向往并且有时还可以让人们得到的话，那么这就是人间的柔情。
21. 他(里厄)想到这样一个问题：对于那些满足于得到人和他那可怜但又伟大的爱情的人，确实应该使他们，或者至少是每隔一段时间使他们得到欢乐作为奖励。
22. 平时在这个世界上，一个人的痛苦往往是与别人毫不相干的，而现在大家却能够因病相怜，这本身就是一件令人快慰的事情。
23. 别人说：“这是鼠疫啊！我们是经历了鼠疫的人哪！”他们差点儿就会要求授予勋章了。可是鼠疫是怎么一回事呢？也不过就是生活罢了。
24. 没有真知灼见，就不会有真正的善和高尚的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