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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川
2019-09-21 ~ 25 摘录
2021-02-21 整理
难于入睡的灵魂没有诗歌。必须醒着,提防着,面对死亡,却无法思索。
痛苦:一片搬不动的大海
在漫漫旅途中,不能追问此行的终点。在飞蛾扑火的一刹那,要谈论永恒是不合时宜的。
我的家没有守门人。如果我雇一个守门人,我就得全力以赴守住他。
别人的经验往往成为我们的禁忌。
我用内心的秘密滋养这莲子:一旦荷花开放,就是夏季。
击倒一个影子,站起一个人。
真理不能公开,没有回声的思想难于歌唱。
你面对的事物也面对你;你面对而不知道你面对的事物,面对你而不知道。
又据说天堂无限大,大到与它的方位相矛盾。
天堂里刮起了道德之风。你一阵晕眩有如得道。
一封寄给别人的信误投到你的手中,一条道路就铺展向你。你以别人的名义写回信,你以别人的名字虚构你自己,你甚至虚构出你的消失。
而蝴蝶已飞往它们冰雪的仙山,而鬼魂总不能一死再死。
旧世界被拆除到他的脚边,他感觉自身开始透明。
忧伤涌上他的太阳穴,就像屋顶上涌出北斗七星……一阵咳嗽一阵头晕,让他把人生的台词忘得一干二净。
世界需要想象力。每时每刻,世界都在想象它自己:红色的夜晚,绿色的白天,莺飞草长,英雄辈出……
图书馆好似巨大的心房。图书馆里有大洋深处的寂静。
他想做的一切无异于向雨中泼水。
否实之否实并不一定是肯定,就像一个蒙面的瞎子还是瞎子。
他的每一步都有可能迈进深渊,但他早已把自己变成另一座深渊。
在你现身之前,我几乎不是我自己。
爱情一露面,生活就开始。
我们采遍大地上所有的鲜花,而鲜花一经采撷便是死亡。
你疲倦地倚窗而立,听着钟表的鼾声,而你的蝴蝶结向月亮飞去。
你读完这首诗,天就黑了。
或你用一张虚伪的嘴声讨一个虚伪的世界。要么你错了,要么世界错了。你把自己逼到满脸通红、哑口无言的地步,真诚便出现:你由此进入孤独之门。
孤独有一个庞大的体积。在孤独的迷宫里人满为患
要不要读一下这张地图?忧伤是第一个岔路口:一条路通向歌唱,一条路通向迷惘;迷惘是第二个岔路口:一条路通向享乐,一条路通向虚无;虚无是第三个岔路口:一条路通向死亡,一条路通向彻悟;彻悟是第四个岔路口,一条路通向疯狂,一条路通向寂静。
为了免于出丑,有时善人们假装凶狠而恶人们羞于作恶。
对一个纵深的世界,爱得越深,偏见越重。
我把自己伪装成一只鹰,就有一个人的装成我。从诗歌的角度看,我们合作得天无缝。
在我与你之间飞动着鹰,在思想和生命之间睡卧着真实。
所以你就计算一下你的存在吧,那计算不出的就是你的灵魂。
为了遇见自己,我必须首先将自己梦见,而梦见自己的确使人难为情。
我们并不是恐惧幽灵之恶(或许大多数幽灵是善的),我们恐惧的是未知数。
面对废墟我们之所以有此两难心态,乃是由于废墟的存在远远大于我们的存在……废墟不同于建筑工地:它达到过未完成的事物所期待的光荣和完美,它那些站立过的石头比从未站立过的石头要昂贵得多,它们倒塌了但随时准备在我们的脑海中重新站立。时间是有重量的,历史是有代价的。废墟是屋顶与大地的合二为一。
旷野否定人类,旷野承担遗忘。它与忘川的不同之处在于,它并不附属于任何区域,而以其自身为世界的核心;它并不拥有任何灵魂,而灵魂却必须拥有它。……在旷野上,一朵小花既使人惊喜又使人恐惧,一堆夜晚的篝火足以将整个旷野温暖和照亮。
那是另一种生活,好似一段往事被我们偶然忆及,好似大路尽头一座孤城被我们偶然望见。
我刚刚发现了梦的语法然而梦已被清除出语言
有如一枚铁钉被从木头中生生拔出
木头中黑色的钉孔并不闭合
有如木讷的嘴什么都不说或者该说的都已说过
转身,并不意味着回家
回家,并不意味着家还在原来的地方
我在荞麦皮枕头上动动脑袋
荞麦皮发出声音,这是平原的几乎听不见的声音。
荒凉穷尽了“荒凉”这个词。在荒凉之中,我被推倒在地。
沙漠是两口水井之间令人绝望的距离。或水井是两座沙漠暗中选定的约会之地。